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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2019年退出的脚步并没有褪去,舞台已经在2020年上演。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看到全球经济增长放缓,单边制裁而不是双边谈判越来越多地被用来解决贸易争端,这带来的不确定性考验了人们对经济形势的信心;另一方面,全球气候治理相关会议的曲折和缺乏成果,以及世贸组织上诉机制的暂停,也使我们看到了全球治理的挫折。面对共同的未来,人类将何去何从,令人困惑。 今年,我们看到一波抗议和示威浪潮席卷欧洲、中东、拉丁美洲和其他国家,包括民生和治理问题,以及民粹主义和当权派之间的博弈,以及发展道路上的左右之争。混乱不禁又一次让人们相信,历史还远远没有结束,不同的人类社会面对自己当前的问题正在进行着不同的尝试、斗争和思考;我们还看到,旧的国际秩序的领导人正在继续动摇他们自己建立的结构,而国际社会中新兴力量的影响力正在不断上升。在大国竞争、地缘博弈、利益纷争下,国际格局动荡多变,各条战线、各方势力分化组合不确定。 事如棋,局新。在新的一年和旧的一年的交界处,党的国际部推出了一系列关于2020年未来的报告,邀请国内外国际关系权威学者回顾2019年动荡的全球趋势,展望2020年的新局。 回顾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门槛,人们会如何评价2019年? 过去一年是动荡的一年。人类进入21世纪后的前20年,很难想象哪一年会像2019年一样动荡:印度、智利、玻利维亚、英国、西班牙、法国、捷克、马耳他、阿尔及利亚、伊拉克、伊朗、黎巴嫩、苏丹& hellip& hellip世界上许多国家都相继爆发了各种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其中民粹主义在一些国家以不同的形式出现。日常生活被扰乱,政府更迭,社会动荡。 《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大卫·米德多;布鲁克斯在2019年底的文章《民粹主义浪潮与民粹主义阻力》中认为,引发2019年全球民粹主义的核心问题是经济。从法国的黄背心运动到智利的街头抗议,全世界的中产阶级都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被抛弃了。这些愤怒的人抱怨全球主义,这引发了2016年关于英国退出欧盟和美国总统唐纳德·米德多的公投;特朗普当选。 《澎湃新闻》还在2019年底发表了一篇文章,指出由于精英阶层自2016年以来就失去了回应和反思世界的能力,这样的美国民主党无法击败特朗普,这样的英国精英阶层也无法为英国退出欧盟英国找到出路。显然,这样的精英很难对以反精英为特征的民粹主义的冲击做出漂亮的回应。2019年,民粹主义浪潮仍在全球兴起。 然而,布鲁克斯在文章中指出,民粹主义者没有提出可行的替代方案。同样明显的是,许多地方对民粹主义的抵制正在上升。最大的问题是,如果民粹主义失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新的一年里,民粹主义会继续胜利,还是会被遏制? 对此,我们选择了欧洲作为样本来观察这个问题。民粹主义政党在许多欧洲国家掌权,民粹主义力量深刻影响了英国退出欧盟的发生和进程。欧洲其他国家的民粹主义势力也是欧洲一体化的巨大威胁和隐忧。民粹主义和传统政治精英之间的博弈在欧洲更为完整和典型。欧洲巨大的经济总量(2018年欧盟gdp仅次于美国)使得欧洲民粹主义的兴衰势必影响全球。 年底和年初,《人民日报》采访了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欧洲研究所所长崔宏建,请他就民粹主义的发展和未来趋势发表看法。 2020年民粹主义势头会如何发展? 本报讯:2010年,欧洲债务危机拉开序幕。过去十年,欧洲迎来了动荡的十年。北欧和南欧之间的裂痕加深了。英国退出欧盟已成定局。许多欧洲国家的民粹主义正在兴起。如何评价21世纪第二个十年欧洲的变化?民粹主义是如何一步步崛起的? 崔宏建:过去十年是观察欧洲经济、社会和政治变化的一个周期。欧债危机已经在经济上触及了欧洲的结构和体系,欧洲还在消化过去几年危机的后果。回顾欧洲民粹主义的出现,应该说是经济失衡导致政治失败的结果。 经济失衡后,区域发展不平衡。一些国家觉得自己没有得到相应的发展机会,结果以民粹主义的形式表现出来:反对欧元,质疑欧洲一体化。其次,政策失误也导致了民粹主义的兴起。例如,难民问题为民粹主义创造了土壤。 民粹主义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首先要明确身份的问题,从对精英政治的认可到对民粹政治的认可。近年来,欧洲许多国家都出现了反精英的特征。在国民的认定上,我和对方之间存在一个问题,直接反映了当地人和外国人的冲突。 从经济失衡到政治失败,从政策失误到治理失序,都是导致民粹主义兴起的根源。民粹主义在欧洲是继承的,会在一定的气候和适宜的土壤中出现。民粹主义不仅体现在内部阶级之间的分裂和斗争中,还体现在欧洲内部国家之间的相互排斥中,进而体现在整个欧洲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中。 这个过程还有一条线,就是一些精英在利用民粹主义。可以想象,如果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不举行苏格兰独立和英国退出欧盟公投,这股民粹主义浪潮可能不会有如此明确的方向,也不会日益壮大。 欧债危机之前,在欧洲谈论民粹主义更多的是思想和观念的问题,并没有太多具体的社会存在。但近年来,民粹主义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开始进入主流政治,在民众中有了相对固定的位置。接下来,一些政府政策将进一步强化民粹主义的概念。 《华尔街日报》:2020年欧洲的民粹主义势头将如何发展?传统政治会逐渐回归遏制前者的进一步崛起吗? 崔宏建:这将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目前,欧洲的部分民粹主义可以通过欧洲内部的努力来解决。至于主流政党,会通过一些机制压制到一定程度,包括它(民粹主义),然后内部消化。欧洲一些国家就是这种情况,主流政党和民粹主义政党联合执政。 但有些是无法控制的,是外部原因造成的。比如特朗普上台后美国民粹主义对欧洲的影响。因此,除了欧洲内部的政治努力,欧洲民粹主义的未来走向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全球趋势。如果民粹主义政策在未来仍在世界其他地区兴起,它们将继续在欧洲内部施加影响。 《论文》:对欧洲影响较大的到底是极左思潮还是极右思潮? 崔宏建:传统上有这样的划分。极左民粹主义更多地作用于国内政治,比如内部阶级分化和贫富不均;极右民粹主义一般是按国家划分的,以民族主义为特征。 但是现在欧洲的情况比较复杂,因为实际上是混合型。一些国家担心内部分配不公平和不平衡,而另一些国家认为它们的国际竞争力正在下降。这些问题出现后,相关政策实际上是良莠不齐的,有时甚至表现出极左和极右政治观点的结合。 欧洲政党过去的传统是左派和右派一起走到中间,现在却因为无法维持中间的共识而走向两边。另一方面,现在极左、极右思潮正在汇合,原本极端边缘的政治思潮也逐渐形成了一种杂糅的东西,明确提出了自己的主张。整个欧洲的政治趋势正在走向极端。 民粹主义和英国退出欧盟 《华尔街日报》:民粹主义在英国退出欧盟进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崔宏建:英国退出欧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在英国退出欧盟,有各种各样的目的。欧洲在一定程度上把英国退出欧盟塑造成民粹主义者,因为有一个假设前提,那就是欧盟本身就是民粹主义的对立面,离开它意味着你的身份从欧洲人变成了英国人,所以被认为是民粹主义者。 另一方面,英国退出欧盟的话题很容易被民粹主义带走,因为它涉及到身份和认同的问题。然而,那些鼓吹英国退出欧盟的人并不都是民粹主义者。他们只是觉得英国在欧盟失去的更多而不是得到相应的利益,所以不得不离开。 自英国退出欧盟宣布以来,英国一直在努力避免被民粹主义绑架。在英国政府的声明中,提到全球的英国是为了重新凝聚被英国退出欧盟搅乱的人心。英国还是要做大国,这还是英国的主流政治。他们想摆脱英国退出欧盟进程中的民粹主义毒药。 《华尔街日报》:民粹主义将如何影响英国退出欧盟之后英国的选择? 崔宏建:今年英国退出欧盟之后,除了政治和法律的调整,关键还是要重构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心理。欧盟挨着它,但它不是成员国,它的远方盟友美国也不再是特殊关系。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会产生孤立主义情绪。 然而,英国的贸易和投资结构很难回到过去。英国作为一个8000多万人口的小市场,很难实现自给自足。而且,在之前的产业分工中,英国已经基本上与外界形成了相互依存的关系,产业结构已经离不开国际市场。这将是阻止英国民粹主义未来进一步扩大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另一方面,英国退出欧盟之后,民族心理认知的重建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如果欧盟未来变好,英国人会怎么想?或者说,再过几年,如果大家开始挑战英国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地位,英国人民会怎么想? 我们有一个词叫岛国心理,指的是闭关锁国,求自保自给的心理。只要英国政府坚持目前的立场,在贸易和投资结构上保持英国与外界的关系,就会在民粹主义和岛国心理上形成最大的制衡。 欧洲一体化何去何从? 白皮书:欧盟领导人今年发生了变化,欧洲议会以微弱优势任命了新的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创造了历史纪录。你认为这背后反映了哪些问题?欧洲国家之间的差异在扩大吗?欧盟共识面临的主要挑战是什么? 崔宏建:现在欧洲一体化最大的问题在于内部动力在消失的过程中。欧盟最初的内在动力是单一市场和经济发展的优势,以及加入后一些国家的政治利益。 但现在这两种动力正在消失。欧洲债务危机暴露了更多的欧洲一体化问题。如果说从冷战结束到2009年的时间很短的话,欧洲一体化的一个基本共识就是,大家都进来之后,蛋糕可以越长越大。但这几年逻辑变了,欧盟国家现在都在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看自己能在欧洲一体化中分享多少利益。 在这种逻辑变化下,原有单一市场能够为欧洲一体化提供的内部经济力量正在减弱。现在欧盟改革就是解决欧盟内部的分配问题。怎么才能让每个成员国都有收获感?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其动力将继续减弱。特别是对一些中东欧国家来说,他们对一体化收益的计算会更加清晰,甚至不排除英国退出欧盟的想法。 因此,欧盟高级官员正在寻找新的动力,特别是来自外部的动力。近年来,欧盟提出了一些所谓的欧洲战略自治,即希望将外部压力转化为动力,为一体化提供新的基础和条件,这是现在一体化的一大特点。 欧盟需要寻找新的方向,但问题是,就像开飞机一样,如果关闭两个主发动机,开启备用发动机继续运转,备用发动机能支撑到着陆吗? 未来几年,所谓的多速欧洲将面临更大的考验:是单向多速还是多向多速?单向多速就是大家都认同目标,只是速度不同。多方向多速度就是每个人往后面走的方向不一样。 目前欧盟核心国家分歧很大,可能是多头,但形式上一直保持。同时能否借更多的外部压力巩固,能否继续推进内部改革?未来五年,欧洲一体化是一个克服困难的时期,尤其是进入深水区。 欧盟核心法国和德国面临的挑战 论文: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2019年养老金制度改革,引发大规模公众示威抗议。2017年,马克龙因寻求改革而被推上总统宝座。今天,法国中产阶级抗议改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面对民粹主义运动,政府应该如何回应他们的要求? 崔宏建:宏龙的改革是矛盾的。一方面,他的当选在很大程度上改造了法国的政治体制,因为法国一直是政治主导,而马克龙则是以所谓中间党派的形式出现的。中间路线和改革者是他最大的两个标签。 他上台后,实际想做的是超越左右政治的事情。因此,政策组合是混合的,似乎既需要右翼的效率,也需要左翼的公平。作为一个竞选提案,这是可以的,但当他掌权时,这怎么可能实现呢? 法国的政治实践之所以多年来分为左右两派,是因为有些东西很难兼容。马克龙上台后,他的政党在议会中实现了一党独大,传统的法国议会政治对政府没有任何制约作用。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会通过街头抗议来表达自己。 在法国人看来,街头政治是在现有政治制度被马克龙搞得一团糟的情况下,对议会民主丧失的一种补充。这是制度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政策原因。Macron左右混合政策产生后,肯定会出现优先顺序和步骤的问题。换句话说,是先送钱还是先让人付钱? 马克龙的一些改革措施实际上是正确的。以前各行业制定自己的养老金标准,现在统一由国家统一征收制定。长期来看,法国社会对于改革的大方向是有共识的,但政策执行的过程是对Macron的关键考验。 报纸:视角转向德国。右翼民粹主义政党“选择党”(Choice Party,afd)现已进入议会,但似乎并没有给德国传统政治带来根本性的影响。如何看待未来德国传统政治与民粹主义的博弈? 崔宏建:afd之所以能成长壮大,是因为德国主流政治鄙视它,认为它不能成为气候。德国一直是低调的政治家,关注经济和民生。但现阶段,崛起的政治家并没有沉重的历史包袱。他们认为德国可以像英国和法国一样从事更活跃的民主政治,这是政治本身的变化。 另一个问题是政策失误。Afd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从欧元区债务问题产生的。过去,德国政治倾向于中间路线,CDU和社民党在大原则上没有冲突。然而,在这个时候,随着民主制度的推进,一个反对派需要出来,这个任务落在了afd身上。 自从afd进入议会以来,它对社会和人民的影响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而且还有刚才提到的极左和极右合流现象,不断从左翼党那里争取支持者。 在这种背景下,德国政治中会出现一种新的所谓建制派和反建制派的对立。接下来有没有可能出现新的格局?比如以CDU为首的整个政党在主流政党中占据一极,然后afd有一定的增长,绿党也崛起。这些政党想发挥作用,找到新的左右位置。 这样就可能形成德国政治新的左右分裂,从共识政治到新的左右分裂,这可能是德国政治的下一个轨迹。 期待美欧和中欧关系 报纸:美国将在2020年迎来选举年。如何看待明年这个背景下的美欧关系以及民粹主义对美欧关系的影响? 崔宏建:2020年的欧美关系很有意思,因为双方的政治周期不同。相对而言,2020年的欧洲是一个政治相对稳定的时期。与2018年底相比,英国退出欧盟的前景是明朗的。其次,法国黄马甲直到现在也没有对Macron产生过大的影响。德国已经组建了一个大联合政府,下一个目标是确保默克尔能够顺利度过总理任期的最后一年。 然而,美国将在2020年进入选举周期。目前,在特朗普可能连任的背景下,欧方将更加务实,美欧相互指责的局面将减少,欧方可能会为特朗普任期内欧美关系的长期变化做准备。 在2020年的欧美关系中,双方会尽量避免直接的政治冲突,欧盟会尽量处理一些实际问题,比如已经提出的北西2号问题。还有就是英国退出欧盟之后,英国会分别跟美国和欧盟谈自由贸易协定,两者之间也会有交集。还有伊朗核协议和世贸组织的问题。2020年,欧洲将不得不做出许多重要的选择。 本文简介:2019年以来,中欧关系面临一些挑战。2020年高层外交将如何搭桥重建? 崔宏建:中欧关系现在更好了。大家都意识到认知有问题。如何处理好17+1、中欧领导人会议和27+1领导人会议在新的一年里的关系,需要双方花点脑筋,花点功夫。 2020年,中欧关系应从解决认知问题入手,同时努力履行承诺。如果两者结合,中欧关系应该有希望。同时,2020年中欧关系将与其他关系产生强烈互动,如wto改革、伊朗核协议问题、美欧关系变化、俄欧关系变化等。 如果2020年俄欧关系进一步改善,能否重新建立中国、欧洲、俄罗斯三方关系或三边关系,以便找到一些共同语言?现在我们谈的是一带一路和欧盟欧亚互联互通的战略对接。俄罗斯能被带进来吗?如果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中欧关系可能会获得更大的战略空. 负责编辑:朱政勇